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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夏娃重新被看見：Art x Gender 點燃一盞新燈

布魯塞爾老繪畫館的 Art x Gender 展覽，將 30 件作品直接嵌入永久展廊裡，讓克拉納赫、魯本斯與當代藝術並肩對話。透過陌生化視角，展覽重新檢視古典名畫中的性別角色與凝視結構，使夏娃、繆斯與「天才神話」重新被看見。這是一場挑戰習慣、換一盞新燈的觀展經驗。

Yu-Wen

09 12月 2025 — 7 min read

如果古典名畫不是最早的「意識形態工廠」，那誰是？布魯塞爾 Old Masters Museum 的 l'exposition Art x Gender 並非向大師開戰，而是換了一盞更誠實的燈，邀請觀眾檢查自己的眼睛：當夏娃再次被看見，罪名還會自動貼回她身上嗎？

走進布魯塞爾老繪畫館的那一刻，我本以為只是在例行的博物館散步，結果卻是一場檢視眼睛視野的體檢。

Art x Gender 沒有封起來的特展廳，而是把三十件現代作品悄悄插進常設展長廊。拉納赫、魯本斯旁邊突然站著 20 世紀的反問句，那感覺有點像在熟悉的街道上，看見一道陌生的影子跟著自己走。

Room 66 的那條文字腰帶問得太直白：「天才總是男性嗎？」我讀著讀著，突然覺得自己也像被點名。帶著這些問句回望《亞當與夏娃》，那條指向「誘惑」的視線開始鬆動——原來不是畫變了，而是我願意多看一秒。

最喜歡的是入口那件《Délie》。一台老式洗衣機頂著假人手，像在對宏大敘事翻白眼。站在它前面，一陣暖意上心頭：原來幽默，也能是歷史的一種反抗方式。

逛完展廊，我發現經典並不怕被提問，怕的只是我們不再願意問。而展覽真正換的那盞燈，不在畫上，而在觀者心裡——
我走出去時，覺得那盞燈剛好亮了一點點。

一邊是常見特展廳的安全感：封閉空間、清楚定位、看完就能打卡收工。另一邊則是 Art x Gender 採用的「Art Trail」：將三十件新作品直接嵌入永久展廊，讓克拉納赫、魯本斯與二十世紀藝術並肩同行。前者像臨時搭建的舞台，後者則像把舞台推回客廳，讓觀者的習慣與視線正面相撞。

差異不只在動線，更在方法。這條路線追求的不是取消，而是：陌生化（défamiliariser）：在熟悉的構圖上打開一道細縫，使觀眾意識到「強壯／生產的男性」與「溫柔／生殖的女性」並非自然對位，而是代代複寫的腳本。這種鬆動，也呼應近年台灣藝術史對「閨秀」標籤的重新檢視。

l'exposition Art x Gender 的時間與場域

展覽自 2025 年 11 月 19 日至 2026 年 4 月 19 日於布魯塞爾 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（RMFAB）旗下 Old Masters Museum 展出。這不是一個封閉展間，而是一條穿梭於既有展廳中的「Art Trail」——以館藏為舞台、以觀眾的凝視為真正的主角。

入口大廳先給一記輕巧而尖銳的挑釁：Olga Morano 1974 年的《Délie》——一台復古洗衣機頂著假人手與黑紗，在宏大敘事面前發出不以為然的噗哧笑。展覽核心的 Room 66 由 Roger Raveel 的《Human Couple》領場，牆上拉起一條「文字腰帶」，直接拋問：「創造力天才總是男性嗎？」「自信的女性一定具有侵略性嗎？」當觀眾帶著這些問句回到展廊，再看 Lucas Cranach 的《亞當與夏娃》，那條向「誘惑者」指去的視線會開始有了新的顫動。

為何此刻要這樣看

策展人 Géraldine Barbery 與 Audrey Lasserre 並不是要改寫聖典，而是揭露其中的編排邏輯。Art x Gender 將「男性天才／女性繆斯」的老配方拆開，如同把相框轉個角度，露出背後固定的釘書針。Evelyn Axell 的《The Egocentric 2》就是那關鍵一刀：以馬格利特的視覺語言反向說話，使女性從被觀看的物件，轉為享有快樂與主動權的主詞。

當最傳統的老繪畫館選擇在展廳裡提出問題，訊息傳達很清楚：經典能承受提問，而提問讓經典重新呼吸。

台灣鏡像：從「繆斯」到「大師」

台灣藝術史中，陳進的名字常被一面肯定、一面框架：既是「台展三少年中的唯一女性」，又被置於「閨秀畫家」的定位。這種「被例外化」的命運，與 RMFAB 所提及的 Marie Laurencin 在男性主導的「立體主義展覽 Section d'Or 」中開出自己的路，有著微妙共鳴：兩者都在從「被觀看的風景」轉向「觀看與建構風景的人」。

而台灣在性別平權上的制度進展，使觀眾對「重新閱讀歷史」並不陌生。無論是北美館曾提出的女性視角梳理，或歷史博物館對女性創作的重構，皆與 Art x Gender 形成互為鏡像的本地語境：不是撤下舊畫，而是卸下舊眼光。